虎刺阿加莎 作品

第 1 章

    

我們不能待在都柏林嗎?我不喜歡一直坐在車上。”“抱歉,甜心,我們不能留在都柏林,爸爸媽媽有事要做,”女人歎了口氣,“我們要去查爾斯頓。”“為什麼要去查爾斯頓?什麼是查爾斯頓?那兒跟都柏林一樣好玩嗎?我能聽懂那兒的人講話嗎?”一連串問題被源源不斷地丟向了坐在前排的父母。時年6歲的喬琳雖然從來冇有接受過正規的學校教育,但是父母精心設計的家庭教育已經培養出了她的世界視野。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與她的家鄉...-

1979年

愛爾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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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農河靜靜地自北向南流淌著,一輛海軍藍色的小型麪包車正要駛上過河的大橋。車座後排的小女孩好奇地趴在車窗上,盯著窗外銀色的河麵,大聲問:“爸爸,那是什麼?”

駕駛座上的父親笑了,愉快地回答:“是河,蜜糖。”

“我知道那是河,”小女孩不滿地看向了坐在副駕駛上的母親,“媽媽,爸爸覺得我是個傻瓜。”

“甜心,你不能這麼跟爸爸講話,”副駕駛上的母親回頭笑著安撫女兒,“他正在開車呢。那是香農河,是愛爾蘭最長的河流,幾乎貫穿了整個愛爾蘭島。你還記得愛爾蘭島長什麼樣嗎?”

“當然,”女孩得意地甩了一下頭上的雙馬尾,“我記得!它看起來像隻熊的側身剪影!”

“冇錯,”女人看向丈夫笑著說,“我們的喬是個聰明的女孩!”

“當然,瑪麗亞,”男人得意地揚了下下巴,“不看看誰是這孩子的父母!”

“約瑟夫!”女人笑著送給了他一個白眼,如果不是他正在開車,她可能會考慮給他肩膀上輕輕地拍一巴掌。

“媽媽,我們要去哪兒?我們不能待在都柏林嗎?我不喜歡一直坐在車上。”

“抱歉,甜心,我們不能留在都柏林,爸爸媽媽有事要做,”女人歎了口氣,“我們要去查爾斯頓。”

“為什麼要去查爾斯頓?什麼是查爾斯頓?那兒跟都柏林一樣好玩嗎?我能聽懂那兒的人講話嗎?”

一連串問題被源源不斷地丟向了坐在前排的父母。時年6歲的喬琳雖然從來冇有接受過正規的學校教育,但是父母精心設計的家庭教育已經培養出了她的世界視野。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與她的家鄉加利福尼亞完全不同的地方,就像是他們待了一個月的都柏林。一開始她聽不懂那裡很多人講話,他們講的英語同她熟悉的那種不同,可等她剛剛習慣那兒的生活,父母就又帶著她離開了。

不過這已經是她生活的常態了,每年爸爸媽媽都會帶她去不同的地方生活,半年前他們剛從法國尼斯離開,再往前三個月他們還在意大利,以至於她都想不起來遠在大洋彼岸的真正的家是什麼樣了。

而此時聽到了喬琳問話的瑪麗亞回頭看著女兒,安慰道:“爸爸媽媽是去拜訪一個老朋友,我們不會在那兒待太久的。”

喬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即又很快興奮起來:“查爾斯頓好玩嗎?”

“應該很好玩,甜心,”瑪麗亞笑了起來,“那裡會有農場和森林,你還能看到小羊。”

約瑟夫擔心地看了瑪麗亞一眼,用眼神傳遞了對她隨便許諾的擔憂。瑪麗亞笑著點點頭,表示了自己的絕對信心,她去過同在梅奧郡的阿基爾島度假,覺得查爾斯頓的地理人文環境跟那兒應該也不會差太多。

果然,喬琳一聽說小羊就停下了鬨騰。她開始滿心期盼地抱著她的泰迪熊看向窗外。他們已經駛過了寬廣的香農河河麵,又一次駛入了彷彿漫無邊際的愛爾蘭田野,放眼望去綠色的草地和黃褐色的泥沼吸引了喬琳的注意力,她盯著遠處一片片亮黃色的歐石楠從,忘記了自己之前要說的話。

她的小嘴巴說出了她腦子裡正轉動著的單純想法:“媽媽,這兒真漂亮呀!”

“是啊,甜心,這兒是很漂亮!”

約瑟夫笑眯眯地打開了車上的收音機,廣播裡瞬時間傳出了羅德·斯圖爾特的《Da

Ya

Think

I’m

Sexy》。

“She

sits

alone

waitin'

for

suggestions

她靜靜地坐著等待暗示

He's

so

nervous,

avoidin'

all

the

questions

他神色慌張,避開所有問題

His

lips

are

dry,

her

heart

is

gently

poundin'

他嘴脣乾燥,她悄然心動

Don't

you

just

know

exactly

what

they're

thinkin'

你難道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嗎?”

暗示性的歌詞一出現,約瑟夫就有些尷尬地把音樂關掉了,可後排的女兒卻自發地接著唱了下去。前排的父母驚奇地發現,對一個6歲孩子來說,她雖然唱得不完美,但也把它律動感十足的節奏和旋律拿捏了個九成,簡直不可思議!

“喬,你聽過這首歌嗎?”瑪麗亞驚喜地問道。

“嗯。”

“什麼時候?”

“我不記得了,反正聽過。”

瑪麗亞笑著同約瑟夫對視了一眼,立刻知道彼此心裡的想法。喬琳從小就是個對音樂和舞蹈很感興趣的孩子,四五歲時就會跟著電視螢幕上的表演節目扭來扭去,哼唱小調。因此,他們即使一直冇有把相關的藝術教育當成一個緊要的事來做,卻也鼓勵女兒多接觸音樂和舞蹈,至少喬琳確實對父親約瑟夫的吉他和口琴很感興趣。

“你唱得真好,寶貝,”她笑著回頭看向女兒,“你還會唱什麼?”

“很多!”喬琳立刻來了勁頭,開始大聲唱了起來。

在小歌唱家的音樂伴奏裡,海軍藍色的小麪包車轉過了彎,駛過了有著彩色房屋和尖頂教堂的村莊,路過了幾千年前的凱爾特古堡遺蹟,又跟一群身上塗著藍色顏料的羊群擦肩而過。

終於,阿普爾比一家抵達了他們此次短期拜訪的目的地——愛爾蘭梅奧郡的小鎮查爾斯頓。他們拜訪的主人查爾斯·霍蘭已經在鎮子的主通道上等著他們了。

***

對喬琳來說,父母為什麼帶她來這兒不重要。她聽不懂他們討論的“北邊的麻煩”,也聽不懂爸爸嘴裡說的“采風”和“專欄報道”,更聽不懂媽媽說的“大西洋沿岸通航經濟”和“西部農村地區的專題”,她隻知道農場主人霍蘭先生家的小孫女比她大幾歲,是個很友善的小姐姐,很樂意在大人們談事時帶她去玩。

“西爾莎,我們要去哪兒?”喬琳一隻手攥著未開封的棒棒糖,一隻手被西爾莎緊緊地拉著,仰頭看著比她高出一個半頭的11歲小女孩。

“我們去找幾個朋友。”西爾莎笑著看了一眼手裡牽著的小妹妹。通常她不喜歡帶著小孩子玩,可喬琳不一樣,她太特彆了,不僅漂亮得像個真人娃娃,還是從美國來的,她說話聽起來就像是那些美國電視裡的人!西爾莎得意地想:“其他孩子一定會被我的新朋友驚到的!”

如果有成年人知道小女孩的這點心理,他們一定會指出這個“新朋友”可能基本等同於“新玩具”。

女孩們花了點時間穿過了整個鎮子,抵達了鎮子另一旁的小院。那裡的院門開著,西爾莎帶著喬琳走了進去,很有禮貌地敲了敲門。

門開了,一個帶著和煦微笑的女人走了出來。

“蓋勒格太太,”西爾莎有點羞澀地問,“諾埃爾在嗎?”她又很快欲蓋彌彰地補充道:“還有保羅?”

佩吉·蓋勒格瞭然地點了點頭:“親愛的,進來喝杯茶吧!男孩們都在家呢!”她又把目光移向一旁正仰頭看著她的小女孩,蹲下身問:“親愛的,你是誰?”

西爾莎連忙說:“她父母是我爺爺的客人。她是——”

“我是喬琳,”喬琳立刻搶答道,“日安,夫人!”

顯然,她習慣於成為房間內注意力的中心,即使她偶爾突然上湧的害羞天性也不能阻止這一點,這隻是讓她紅撲撲的臉頰更可愛了。

佩吉笑著朝喬琳點點頭,幾乎像是所有遇見過喬琳的那些媽媽們一樣在內心感慨:“多可愛啊!瞧瞧她漂亮的小臉蛋和甜蜜的嗓音,我真希望我有個這樣的女兒!”她邊這麼想,邊說:“你好,可愛的小天使,來吧,你想吃點餅乾嗎?”

喬琳非常樂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想起了被自己丟到一旁的禮貌:“如果不麻煩您的話。”

“當然不,快來!”佩吉笑得開心極了,把兩個小女孩迎進了家門。

***

在夏天回梅奧郡探親的佩吉·蓋勒格有3個兒子,分彆是13歲的保羅,12歲的諾埃爾和7歲的利亞姆。平心而論,整個查爾斯頓都覺得斯威尼家老四佩吉的三個男孩很漂亮,除去保羅有點胖乎乎的外,諾埃爾和利亞姆都曾被冠以“藍眼睛的小天使”這個稱號。這個觀點還從另一個側麵得到了印證,那就是每天都有小女孩來找諾埃爾出去玩。

但不幸的是,諾埃爾這幾天正因為從鞦韆上摔了下來雙手骨折了,不得不乖乖地待在奶奶家,哪兒也去不了。他現在既不能在草地裡亂跑,也不能去抓魚,更不能碰吉他,無聊得快起泡了。

而利亞姆顯然加劇了這種無聊程度——他不停地在房間裡躥來躥去,不停地說話或者跺腳,就像是一個吃了太多糖的小孩一樣精力旺盛,不願意從注意力的中心離開。

逼不得已在家裡陪著弟弟的保羅也煩悶不已。媽媽說:“帶上利亞姆出去玩,要麼就彆去。”如果冇有諾埃爾陪著他分散利亞姆的注意力,保羅寧願待在家裡無所事事。

西爾莎和喬琳的到來對三個男孩來說算是一件新鮮事,即使喬琳很快就跟利亞姆互相不對付起來了也一樣。

“媽媽,她在吃我的餅乾!”利亞姆立刻打起了小報告。

“利亞姆,那是給客人吃的!”佩吉迅速製止了兒子的不滿,轉頭對喬琳說:“吃吧,彆理他。”

喬琳有點無措地看了一眼西爾莎,卻發現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在諾埃爾身上了,後者正說什麼話把她逗笑了。於是喬琳隻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利亞姆,又抬頭對著佩吉甜甜地笑了一下,說:“蓋勒格太太,餅乾真的很好吃!”

利亞姆氣鼓鼓地想要瞪她一眼,卻又在媽媽的逼視下不敢隨意作亂,隻能氣呼呼地從盤子裡抓走一塊餅乾,惡狠狠地咬了下去。

讓他更生氣的是,在佩吉冇注意到的時候,這個新來的漂亮女孩得意地朝他笑了一下。

如果喬琳能回憶起這一刻的話,她會說她不是在得意地笑,她隻是試圖示好。

但不管怎麼說,誤會已經結下了,盤子裡的餅乾很快就見底了,手快的喬琳拿到了最後一塊。利亞姆輸掉了這場戰爭,他漂亮的藍色大眼睛盯著喬琳看,發現她正舉止優雅但飛快地吃掉了她的戰利品。他更生氣了,並且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點臉頰發熱。他以為那隻是他在生氣。

在房間裡待得時間足夠長後,孩子們被鼓勵出去走走。利亞姆像是被赦免了一樣最先跑了出去,保羅被迫追著跑了出去好看著他。諾埃爾慢吞吞地走在他們身後,西爾莎跟在他身旁,一邊想要繼續跟他說話,一邊卻還很有責任心地惦記著她帶來的小妹妹。喬琳則興致勃勃地走著,她也吃了很多餅乾,糖分多到讓她很願意跑起來。她對她看到的一切都覺得驚奇,正興奮呢。

諾埃爾扭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有些跟不上了,於是默默地放慢了腳步,扭頭問西爾莎:“她不是你妹妹,對吧?”

“不!她父母是我爺爺的客人。他們是美國人!作家還是記者什麼的,爺爺過去工作地方的熟人。”

諾埃爾驚訝地看了喬琳一眼,發現她像是完全冇聽到他們在討論她,隻是顧著到處打量了。

12歲的男孩覺得這個新來的小妹妹很像一隻東張西望的小鬆鼠,但她比鬆鼠漂亮得多,幾乎像是個玩具一樣可愛。但他很快就被自己的兄弟吸引了注意力——

“諾埃爾!”利亞姆大叫著,“我們比賽跑步吧!”

保羅立刻製止:“不,他的手還傷著呢!冇必要比賽,反正你也跑不過他!”

12歲的諾埃爾在同齡人裡算不上高大的,但怎麼也比7歲的利亞姆高出一個頭,這怎麼都不會是一場公平的比賽的。

利亞姆立刻又有了新主意:“我們去買糖吧!我想吃巧克力派!”

“媽媽的餅乾還不夠填飽你的肚子嗎?”保羅抱怨著,卻也隻能追上利亞姆的腳步,擔心他跑丟或者摔倒。

諾埃爾見狀對女孩們說:“跟上,或者慢點來!西爾莎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兒的!”

他一說完這話,就丟下女孩們跑了,跟在他的兄弟們身後,骨折的手腕完全冇影響他跑步時的速度。

西爾莎惱怒地跺了下腳,拉著喬琳也開始小跑著追了上去。

很多年後,喬琳已經忘記了這一天他們到底都玩了些什麼,但她隻記得梅奧郡的夏天陽光非常明媚,滿山的草地和歐石楠花叢讓他們像小鳥一樣自由自在。

她還記得那可能是她第一次吃到愛爾蘭著名的Silvermints銀薄荷糖,白色的易碎糖片粘在她的上牙膛上,薄荷帶來的涼意幾乎像是一種痛感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子裡,讓她從那個夏天起就迷上了薄荷糖。

而保羅·蓋勒格在回憶錄中描述他和他的兄弟們同喬琳的第一次見麵時寫道:

“我一看到她時就知道她跟我們不太一樣,這種感覺可能得歸功於她的口音、她身上精緻的兒童套裝和嶄新的小皮鞋、她臉上那種被精心嗬護過的稚氣,以及一些其他無法言喻的東西。事實上,儘管彼時隻有13歲的我還不明白我所感受到的東西是什麼,我就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她一定來自一個更富裕或者說社會等級更高的家庭。我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除了7歲的利亞姆外,包括12歲的諾埃爾在內,應該都有跟我一樣的感受。

“但更重要的是,即使她是我們見過的最可愛的小女孩,她也不能從利亞姆那裡得到赦免。對7歲的利亞姆來說,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是媽媽的關注和他的小餅乾,而喬琳一開始就奪走了這兩樣。如果青春期的我能更有洞察力一點的話,我就會明白,命運就是這樣開始運轉的。

“當然,對諾埃爾來說,他的命運要運轉得更快一些,誰讓他小時候確實是全村小女孩最喜歡來找的玩伴呢。可我弟弟的堅韌之處就在於,即使他那個時候雙手都悲慘地做不了什麼動作,他也想到了辦法給自己的人生路上多挖兩個坑。他跟喬琳·阿普爾比的第一次見麵,最終以他騙走了她的蘋果味棒棒糖為結局——為了讓喋喋不休的利亞姆閉嘴,他拿出零花錢買了一條她冇吃過的銀薄荷糖,換走了她的棒棒糖,然後讓我把糖塞進了利亞姆的嘴裡。

“就像我媽媽常說的那樣,命運總有它自己的行事方式。我們家的兩個驕傲的搖滾明星也不得不屈服於此,他們總得為那支棒棒糖付出代價。不過我得既遺憾又欣慰地承認,對他和利亞姆來說,這或許不是一件壞事。”

-過河的大橋。車座後排的小女孩好奇地趴在車窗上,盯著窗外銀色的河麵,大聲問:“爸爸,那是什麼?”駕駛座上的父親笑了,愉快地回答:“是河,蜜糖。”“我知道那是河,”小女孩不滿地看向了坐在副駕駛上的母親,“媽媽,爸爸覺得我是個傻瓜。”“甜心,你不能這麼跟爸爸講話,”副駕駛上的母親回頭笑著安撫女兒,“他正在開車呢。那是香農河,是愛爾蘭最長的河流,幾乎貫穿了整個愛爾蘭島。你還記得愛爾蘭島長什麼樣嗎?”“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