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月霄 作品

嶺南巫蠱

    

:“傳言——常年飲之可使人永葆青春,容顏不老。”她一番話說的意味深長,讓白瑢不禁想起童話裡嬌笑的女巫,不懷好意地搖晃著一瓶魔藥,引貪婪的人們喝下後出賣靈魂。席下一時靜默無聲。永葆青春,容顏不老?這不就是多少任皇帝孜孜以求的長生不老嗎,北唐前代有不少君主墜入長生的魔障,傾耗國庫去追逐那虛無縹緲的東西,最終民憤四起,國家覆滅。白瑢屏氣不敢作聲。這長公主是什麼意思?若說那五加酒可以使人長生不老,白瑢是一...-

李少卿蹙眉道:“白小姐,你不操心你的項上人頭保不保得住,怎麼又問起宴會的事兒了?”

白瑢充耳不聞,又問了一遍:“是誰的主意?”

那位三十餘歲的女官斂眉道:“此湖名為天淨台,因公主殿下鐘意於碧波盪漾,故特意引霖江水入內,九曲縈繞,遂成此湖……”

白瑢打斷她道:“容我妄自揣測一下,長公主平日應是不常在此處設宴吧。”

女官正因被她插話而不滿,還未發作便聽見她的話,登時一愣,“你怎的知道?長公主平日裡慣愛泛舟於湖上,但設宴於此,確是頭一遭。”

白瑢點頭,“這就對了。”

看眾人一副不解的樣子,她解釋道:“還是我方纔說的那一番道理,藥粉容易吸潮,粘黏成塊後遠不如粉末狀時容易脫手,故凶手選擇在春日宴投毒,便是以為長公主會設宴在他處,水汽不比湖麵上重,毒藥便能維持在粉末狀態。不過凶手料錯了公主心思……”

白瑢神色一凜,逼問女官道:“當初長公主決定於此處設宴時,府中可曾有人出言勸阻!”

女官被她一嚇,麵上閃過驚恐,竟是半晌說不出來話。

少卿的眸光悠悠落在女官身上,聲音輕飄飄的:“若本官冇有記錯,當日隻有張尚宮出言勸阻過吧……”

張尚宮梗著脖子直喘氣,渾身抖如篩糠。

白瑢見狀冷笑一聲,她就知道,這麼著急地想把她推出去當替死鬼,肯定心裡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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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瑢扶著貼身婢女畫屏的手,心情頗好地邁下馬車。

張尚宮被侍衛壓住拖出去,一路上哭天喊地求饒命,已然是認下了自己滔天罪行,她也自然洗脫了嫌疑。

回屋後,她纔想起自己的任務,連忙招手讓畫屏過來,“你幫我在府裡尋一味藥材,若是府中冇有,便去外麵的藥店看看。”

“府裡藥庫應有儘有,天上地下山裡水裡能入藥的都被蒐羅進來了,冇什麼找不到的。不知小姐想找何物?”

“刺五加。”

畫屏大驚失色,連忙捂住白瑢的嘴:“小姐慎言!”

白瑢莫名其妙:“怎麼了?”

“如今毒害長公主的凶手雖已找到,但仍缺少解藥,公主尚在昏迷中。皇上聞此噩耗龍顏大怒,得知公主是因為五加酒而中毒後,已下令各級官府收繳市麵上所有刺五加,也再不許民間釀造五加酒,直至找到解藥。”

白瑢愕然,“那這解藥大概要多久才能找到啊?”

畫屏疑惑道:“小姐,您平日裡最是精通藥理,怎的忘了這奇毒從來就冇有過解藥啊?”

“冇有過?”

“對啊,嶺南的毒大多冇有解藥,太醫們隻得現配現做,不過……能研製出來解藥的不過寥寥幾個。”

白瑢頓感頭疼欲裂,不過是找個草藥,怎麼這麼麻煩?又是找凶手又是找解藥的,這是要上天啊。

與此同時,大理寺內——

新任少卿李胤蘇正癱倒在案牘前,口中嚷嚷著醉酒頭疼。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啊大人!”大理寺主簿連滾帶爬地跑過來,口中高呼“不好了!”

“誰不好了!誰不好了!你家大人我好著呢,號什麼喪啊!”

主簿心急如焚道:“大人,那罪人張氏服毒自儘了!”

“什麼?”李胤蘇驀地抬頭,哎呦一聲哀叫道:“老天爺你真是存心和本官不對付啊!連本案唯一的嫌犯都翹辮子了,這解藥你讓本官去哪兒找啊!”

他扯著嗓子號了半晌,忽地眸光一動,給主簿使了個眼色。

主簿探頭出去看了看,把門關上。

李胤蘇起身踱步,哪還有半分醉意,他歎了口氣,又笑道:“這白家小姐出來的不巧啊,把本官的算盤全都打亂嘍。”

主簿也應和道:“是啊,大人早察覺出張尚宮行為詭異,似心懷鬼胎,派人跟蹤一月有餘,卻遲遲冇能抓到和她串通一氣的奸人。本想著趁此機會先將推出個假疑犯,讓張尚宮掉以輕心,再慢慢循著這條線將奸人一網打儘,卻未曾想……”

卻未曾想被推出的假疑犯竟當場破案,找出真凶,雖是給她自己洗脫了嫌疑,卻也令張尚宮身份敗露,早早地被同夥痛下殺手,這條線算是徹底斷了。

李胤蘇回想起宴會上那個壓著怒氣沉著破案的姑娘,輕笑一聲。

“也怪我料錯了人。京中傳聞白家嫡女為人怯懦,不善言辭,我本想著將她推出去再合適不過,卻冇想到竟是個牙尖嘴利的。”

主簿擔憂道:“隻是如今張尚宮已死,給她毒藥的人又該從何找來?如今朝中暗流湧動,樹大招風,大人又不可貿然出手,隻得裝成紈絝子弟私底下暗查,咱們的人手畢竟有限,查起此案隻怕是力不從心。”

大理寺這邊正愁人手不夠,一個人就喬裝打扮送上門來了。

白瑢穿上府裡小廝的衣服,戴著布帽貓著腰,在畫屏的掩護下從後門竄出去。

她左想右想,還是覺得憑自己大二學生的水準,想研製出一眾老太醫都研製不出來的解藥,簡直是異想天開。

但她藉著係統的金手指,意外得知“猶抱琵琶半遮麵”其實是有解藥的,隻是解藥藥方牢牢握在嶺南巫蠱族人的手裡,從未外傳過,故北唐人以為此毒並無解藥。

既是如此,那麼下毒之人十有**有解藥,或者知道誰有解藥。總之,找到投毒之人就離解藥進了一步。

張尚宮被壓進了大理寺監獄,白瑢隻得來這裡找。

“少卿大人,又見麵了。”

白瑢一身小廝布衣,頭頂還戴著粗帽,哪還有半點深閨小姐的模樣?

李胤蘇瞪大了眼:“那個說要應聘推官一職的人就是你?”

大理寺推官,無品無階,卻可以翻看案卷,瞭解案情,給上司出謀劃策、破案追凶,是白瑢翻了半天的北唐官職表精挑細選出來的。

“正是。”

“荒唐,哪有女子做推官的道理?”

這個狗官,自己混吃等死、屍位素餐,差點冤枉了她,還好意思因為性彆嫌棄她!

白瑢冷笑一聲:“大人作為男子倒是斷案如神啊,畢竟張尚宮都被繩之以法了呢!”

李胤蘇得意一笑,像是完全冇察覺到她這話裡的陰陽怪氣,“本官自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

白瑢一噎,這人怎麼能不要臉成這樣啊!

她努力平複怒氣,質問道:“如今罪犯雖已伏法,解藥卻仍未有眉目,大人可有好法子尋到解藥?”

“此毒冇有——”

“此毒有解藥,”白瑢篤定道,“隻是未曾傳入北唐。我們手上雖然冇有,但下毒的奸人卻十之**有,所以目前我們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張尚宮。”

“張尚宮死了。”

“什麼?!”白瑢震驚,這才關進大理寺多久,人就冇了,她隱隱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但緊接著理清思緒,冷靜道:“此毒數十年前便在北唐禁止流通,張尚宮久居深宮,拿到此毒必定是通過他人之手,如果我們能順藤摸瓜找到張尚宮背後的人,也能拿到解藥。”

真是個聰明的姑娘,李胤蘇在心裡感歎道,但口中仍嚷嚷道:“張尚宮執掌公主府多年,和宮外人士常有往來,如何能揪出那個懷毒之人?”

白瑢早有對策,“大人當真以為,張尚宮憑一己之力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投毒?”

“哦?白小姐的意思是,公主府內另有幫凶。”

白瑢神秘一笑,“大人可還能尋到盛五加酒的酒壺?”

李胤蘇一錯身,露出案幾上的鎏金酒壺。

白瑢單手提起,拔下髮髻間的銀釵子,對準壺身上鑲嵌的一圈寶藍色珠子,一顆顆地戳碎。

戳到第三顆時,藍色碎片粘著些許東西落下,銀釵子尖頭轉瞬發黑。

李胤蘇大驚失色,往後退了幾步掩住口鼻,“這毒竟一直藏在壺身裡!”

白瑢見他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心中甚是不屑。堂堂朝廷命官,見了幾撮毒藥粉便嚇得兩股顫顫了。

“大人,您該去好好查查是誰準備的這酒壺了。”

一炷香後,長公主府的司儀被壓在了堂下,聲淚俱下道:“奴才一時糊塗啊!我家中老母病入膏肓,奴才為了藥錢散儘家財,早就家徒四壁了,可是那長公主硬要奴才尋來一鎏金鑲玉的酒壺,所給卻不過寥寥,甭說是金酒壺了,一小片金箔都買不起,奴才實在冇招了啊!”

“但是三日前,忽然有一披鬥篷的商人找到奴才家中,願意以幾串銅錢的價格將那酒壺賣給奴才,奴才仔細瞅了半天,確實是做工上佳的寶貝,這才獻給了長公主,誰曾想裡麵另有機關啊大人!”

白瑢聽著他的哭嚎不為所動,專心把玩著手中酒壺,這壺設計的極為巧妙,壺身側邊有一圓形孔洞,正巧和那顆藏了毒的藍色珠子對著,壺身直立的時候孔洞被一片金箔掩住,傾斜過四十五度後金箔下滑會露出孔洞。

原來就是這麼個東西,險些讓自己人頭落地啊。

那邊的司儀把頭磕的砰砰作響,不一會兒額頭上一片血痕,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喊著大人饒命。

李胤蘇歎息一聲,背過手去,一臉不忍,“罷了,你也是無心之失,雖讓奸人有了可乘之機,但畢竟張尚宮纔是投毒之人,本官念你家中尚有老母,也不叫你人頭落地,便拖下去杖責三十吧!”

司儀喜極而泣,高呼“青天大老爺!”。

白瑢聞言翻了個白眼,青天個毛啊!

“你哪裡是無心之失,你分明是蓄意為之!”說罷白瑢狠狠瞪了李胤蘇一眼。

若不是她在場,這個昏官又要放跑一個罪人。

“你說你是三日前拿到的此壺,可是這壺身遍溢酒香,分明已在酒中浸泡數月,怎可能是三日前纔到你手中的!”

司儀麵目登時猙獰,白瑢反應極快,立馬喝到:“快抓住他!”

司儀起身一頭向柱子撞上去,卻半途被飛撲而來的侍衛撲倒,他腮幫子一動,白瑢跑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頭髮,蠻力將酒杯戳進他嘴裡,阻止了他咬舌自儘。

“唔唔唔!”司儀蠕動掙紮,嘴裡塞著鎏金酒壺,分外滑稽。

白瑢一通操作猛如虎,一旁的李胤蘇看的目瞪口呆,“白小姐……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

白瑢神色冷冷,抱臂盯著司儀,淡聲道:“你口口聲聲說家中老母多病,我卻未在你袖口上嗅到一絲熬中藥的味道,反倒是腿部有地膽草的氣味。”

“驚蟄已過,春日生髮,蛇蟲甦醒,想必你腿上應該有不少咬傷吧。”

侍衛聞言擼起他的褲腳,果然紅腫一片。

“這地膽草可治蛇蟲咬傷是不假,但這味草藥卻隻長在嶺南暑熱潮濕之地,北唐境內不生此草藥,所以,若我冇有估計錯的話,你應是嶺南人士吧。”

“你可不是糊裡糊塗替他人作嫁衣,你根本就是始作俑者啊!”

儘管嘴被堵上了,司儀的嘴角依舊大大咧開,眼底惡意昭彰。

白瑢看著他的怪笑,心底一顫。

這些人處心積慮謀害長公主,所圖為何呢?

-。冤枉啊!女官麵色不善地走到她麵前,厲聲道:“五加酒乃嶺南貢品,一路上皆有專人護送,不可能有下毒的機會!隻有你曾接觸過這酒,也隻有你有可能做手腳!還不快快從實招來!”青天白日一口鍋酒這樣扣在了白瑢頭上,她極力辯駁道:“臣女實在冤枉啊!臣女與長公主素未有過交集,今日不過是第一次相見,臣女為何要謀害長公主?”那絳紅色衣袍的俊秀男子從台上下來,一身的酒氣,白瑢這纔看清他的長相。他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長眉...